娛樂圈，開場提醒：大家這幾天最好不要發(fā)朋友圈，不要撈漂流瓶，不然很可能會被「陶淵明」拉去給王菊投票。
雖然有些夸張，但只要你有刷社交網(wǎng)絡的習慣，這幾天應該已經接觸過防不勝防無孔不入的「陶淵明」「王菊」「菊姐」等關鍵詞，也大概知道王菊的粉絲有多狂熱，四處拉票的操作有多騷氣。
這個突然發(fā)酵的話題來自綜藝節(jié)目《創(chuàng)造 101》，其火熱程度不必多說，雖然還不能用「全民觀看」來形容，但每周六播出之后都能在網(wǎng)絡上引起熱烈討論，霸名熱搜榜前幾條。而在第 6 期播出后，「給菊姐投票」的相關信息突然爆發(fā)，鋪天蓋地都是相關的表情包、專屬術語和拉票宣傳語。
「陶淵明」的狂歡
菊姐有多紅呢？不看《創(chuàng)造 101》的普通網(wǎng)友，都已經被相關信息包圍，成為了「菊外人」。
注：菊外人，指不知道王菊是誰，也沒看過創(chuàng)造 101，但是以及被「給王菊投票」相關信息包圍的人。
（圖源見水?。?/p>
甚至如同開場提醒所言，發(fā)朋友圈、搖漂流瓶，都有可能碰上「陶淵明」來拉票。
這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團體？
晉陶淵明獨愛菊，自公演來，世人盛愛菊姐。因此，獨愛王菊的粉絲們又稱為陶淵明。（不過也有部分粉絲因擔心牽扯到歷史人物造成麻煩，不再使用此昵稱，改為小菊豆）
大部分「陶淵明」在 5 月 19 日之前還不是「陶淵明」，她們吐槽王菊的身材長相和夸張的妝容，認為王菊與女團格格不入，在網(wǎng)絡上制作大量辣眼睛的表情包，編寫相關的嘲諷段子。
畢竟《創(chuàng)造 101》還是一個以女團為主角的節(jié)目，在一眾美顏長腿會跳舞的年輕可愛小姐姐中，妝容風格成熟且身材微胖的王菊顯得有些突兀。
第 5 期節(jié)目播出后，有關王菊的正面報道和討論漸漸多了起來；而在 5 月 26 日第 6 期節(jié)目播出后，主流輿論風向則徹底地產生了 180° 的大轉變。表情包照做，段子照編，但文案卻從「我懷疑她能打敗滅霸」變成了「選菊姐不會錯」。
馬東老師和 Yamy 的選擇：
還有其他朗朗上口的文案，足見菊粉的創(chuàng)造力有多強：
你不投，我不投，菊姐哪年能出頭
你不搞，我不搞，菊姐就要被打倒
你努力，我努力，菊姐就能出奇跡
你一票，我一票，菊姐還能繼續(xù)跳
以及「半杯星巴克，菊姐變快樂；一杯一點點，菊姐走更遠」等，太多口令，不在這里全列出來了。
他們還使用「菊」字造出了許多諧音梗和黑話，甚至做出了專屬于自己的一份「菊話寶典」：
菊菊可危：指的是菊姐現(xiàn)在排名有危險
一菊兩得：一票投給菊，接下來的兩次節(jié)目都可以享受到菊的精彩表現(xiàn)
電菊驚魂：被菊姐的電眼美得魂都掉了
多此一菊：多投這一票才是給王菊最好的
菊手之勞：用手機幫菊姐投票才是勤勞
歡菊一堂：菊姐出道后姐妹們在共同慶賀，形容大家齊心協(xié)力做成一件事
而菊粉們的戰(zhàn)斗力也的確很強，每期節(jié)目播出后，選手會進行網(wǎng)絡投票排名，各個節(jié)目的合作伙伴都有各自的榜單，如騰訊視頻 Doki、微博點贊、小紅書、微視等。其中，英樹打 call 榜排名第一的選手，將能得到英樹所包下的一列地鐵作為形象展示，因此英樹榜也被菊粉們視為必須守住的一個渠道。
截至 5 月 29 日，王菊在小紅書和英樹的排名都到了第一，甚至連英樹董事長都發(fā)微博公開為王菊打 call。
投票的參與者之中，除了王菊的粉絲，其實還有一部分是不看《創(chuàng)造 101》或者不關心選手的普通觀眾，但也被這一大型的網(wǎng)絡狂歡所帶著投了票。用某位投票者的話來說：
對我來說投誰都一樣，有實力的差距不大，有顏值的也沒差多少，但是菊粉那么好玩，就隨便投一下咯。
這種情況，是完全不明情況、只看了幾張照片的圍觀群眾所無法理解的。
王菊走紅，是網(wǎng)民審美的墮落，還是當代女性獨立精神的崛起？是社會的進步，還是一場眾人起哄的狂歡鬧?。孔屛覀冏哌M今天的新時代模特小課堂：王菊為什么突然在網(wǎng)上這么紅？
夢想的顏色，是菊色
與節(jié)目中其他甜美可愛的小姐姐不同，王菊一出場就帶著一種「老娘全場最強」的氣場，穿衣風格成熟，妝容也是偏凌厲霸氣的歐美風。
最開始，這種風格并不被觀眾所接受，節(jié)目中另一位點贊王楊超越也曾耿直評論：「就感覺不是很少女」。
但隨著最新幾期的播出，王菊獨特的定位和態(tài)度讓她受到的關注越來越多。她不服人們對于女團的固有印象，在大師課中問馬東「為什么別人光憑好看就能被觀眾喜愛？」。
當其他女生向馬東出難題，問馬東只能投一位的話會 pick 誰時，馬東選了王菊。而王菊對此的反應是：選我，不出錯。既不得罪其他女孩子，又通過坦蕩的自黑展現(xiàn)了高情商。
?。ㄉ踔吝€拍了小視頻自黑）
第 6 期時她面對鏡頭表達自己精神獨立的態(tài)度，則更是秒圈粉無數(shù)。
不關心他人看法、活在當下愛自己、勇敢追求夢想、獨立自強……這些無疑都符合當下最正能量最受女性歡迎的價值觀。
除了少部分只為 diss 楊超越、或者因為自己喜歡的選手被淘汰而報復性投票的觀眾，大部分菊粉都是因其高情商、坦率和獨立態(tài)度而陷入真情實感的追星。
為什么要支持王菊出道，因為有一天你的女兒會指著電視里的王菊說我也要像她一樣獨立，而不是指著電視里千篇一律包裝好的女團說，我也要像她一樣的鼻子。
王菊敢于表現(xiàn)出自己對想要東西的渴望，像她說的，別人放棄的正是她要爭取的東西，很有自己的想法，我就要 pick 她了。
從這些粉絲所分享的理由其實也可以看出來，敢于坦蕩表達自己真實渴望、努力工作的人設更符合現(xiàn)在的女性審美。
還有一種投王菊的理由是：打破現(xiàn)有規(guī)則，期待結果。
有一類國外視頻在國內一直很受歡迎，內容是歐美網(wǎng)紅們在面對網(wǎng)友攻擊時翻白眼、直接回懟、無情冷笑等。視頻中的那些人用非常直白的方式，完成了大多數(shù)網(wǎng)友們想做又沒做到的事情，所以他們的表演受歡迎。
國內缺乏這類內容，也缺乏這類藝人/網(wǎng)紅，而王菊在鏡頭前的表現(xiàn)恰好滿足了這一部分網(wǎng)友的情緒需求缺口。
視頻中展現(xiàn)的是真實的王菊嗎？票數(shù)全都是粉絲投出來的嗎？其實這兩個問題都沒有人能給出肯定的回答。實際上，我們在騰訊視頻中看到的每個選手，都是節(jié)目組想讓我們看到的樣子，通過拍攝、剪輯和溝通，一切變量都可以輕松控制。
連我一位 zqsg（真情實感）粉王菊的同事都不得不坦言：
第 5 期之后突然到處都是菊姐的通稿，文案統(tǒng)一都是王菊其實以前很漂亮，這樣又努力又有實力的人為什么不能 pick…… 以我混跡飯圈多年的經驗來看，沒人推才有鬼，這種套路一眼就能看出來。
但她在發(fā)完這段話之后，下一秒又開始熱情地繼續(xù)贊嘆「我菊真優(yōu)秀」。
可見，視頻、數(shù)據(jù)和輿論是否完全真實，也并沒有那么重要。
王菊是如何被制造出來的？
1金字塔
《創(chuàng)造101》的開場是一個金字塔形舞臺。從457家公司、13778名練習生中，101個女孩被挑選出來，評級為A至F班，由上而下落座在金字塔里。
在101宿舍里，選手們上交手機，過著相對封閉的生活。除定期公布的排名以外，受歡迎程度還有一些標志：采訪多、廣告多、休息時間少。這些內容在一段時間內變成了“A班+王菊”。
王菊本人意識到自己走紅，是從接到中插創(chuàng)意廣告，“以前一直是拍A班的幾個人，現(xiàn)在有人來找我拍了”。6月7日首場粉絲見面會，粉絲也為王菊投得前11名之外加設的出席名額。
王菊從未入座金字塔。她是踢館選手，類似于替補，表演完成后沒能入選，直到第二天，一位選手退賽，她得以補位留下。其他女孩已換好粉紅套裝，王菊穿著一件藍色皮草，在導師帶領下加入C班。“可能確實從鏡頭上來看會有一些格格不入的感覺，”節(jié)目編劇胡菡說，“但她很快就和大家融入在一起。”
胡菡是王菊的“原生編劇”，負責上海地區(qū)部分選手前期的聯(lián)絡與拍攝。節(jié)目組在esee英模公司選角時，作為模特經紀的王菊半開玩笑地報了名。
胡菡看了面試視頻，王菊沒有受過練習生訓練，身材偏胖，“還挺有沖擊力的”。她穿著高跟鞋跳力量型舞蹈，十分賣力，“她對于舞蹈的消化特別好，我當時看完還跟旁邊同事說，你看她整個在舞臺上的表情管理是做得最好的”。
一個月后，胡菡在英模的舞蹈房約見了王菊，比視頻里瘦了不少，也很會穿搭。王菊表達能力強，胡菡不知不覺和她聊得比其他選手都久。王菊一直渴望舞臺，對自己有苛刻的舞臺要求，外拍時，執(zhí)意穿十公分的細跟高跟鞋，為了“讓身材比例看起來好一點”。攝像人員評價，王菊有鏡頭感，“知道要在鏡頭上有什么樣的情緒”。
扎進101人的女孩堆里，這些特質起初沒有嶄露頭角。節(jié)目初期王菊鏡頭不多，還因膚色黝黑、身材微胖受到網(wǎng)友嘲諷。
參加節(jié)目前，王菊告訴父母，父親不解“女團”之意?！拔艺f就是唱歌跳舞的，像明星?！氵€當明星？你算了吧，當什么明星啊。’”
王菊在節(jié)目錄制中與父母通電話，母親反復叮囑“走正道”，“這個行業(yè)很復雜，媽媽出于對自己女兒的保護，不希望我攪和到里面?！备赣H主動接過電話，對她的表現(xiàn)表示贊賞，“從小到大，這是第一次我爸認真地看了我表演的節(jié)目。”
溫潔是王菊的高中同學，曾和王菊同在戲劇社。她回憶，王菊常被老師夸“有舞臺感，能融入劇本當中”。
在同學中，王菊屬于“漂亮女孩那一撥”，豐滿型身材，“我們當時開玩笑說，菊姐的屁股是我們的驕傲?！睖貪嵳f。
王菊告訴南方周末記者，她曾受身材所擾，三次減肥嘗試收效都不理想，現(xiàn)在她更追求比例和整個身材的勻稱性。“我可能意識到自己不可能變成那種纖瘦（的類型）……那也不要追求那些自己不可能得到的?！?/p>
高中畢業(yè)，王菊參加表演藝考，落榜而終。“那個時候打擊很大，覺得自己努力減肥了，老師對我的評價也不錯，可是為什么沒有學校招我？”
王菊今年26歲，做過小學老師、公司培訓講師、互聯(lián)網(wǎng)獵頭，后來成為模特經紀人，打算以迂回的方式趨近演藝圈?！耙郧安桓艺f，因為說給別人聽，會讓別人覺得你在做白日夢?！?/p>
王菊的故事濃縮為幾句話，在第六期節(jié)目中播出了。在上一輪比賽落選的范薇沒有等來這樣的機會，她曾為了舞蹈動作里兩個八拍的站位和另一個女孩爭執(zhí)了三個小時，最后讓給了對方，她躲在攝像頭拍不到的廁所里哭了一夜。
范薇有陣子害怕鏡頭。“我很抗拒，就在攝影機底下哭也不是，笑也不是”。她不敢和人氣高的選手走得太近，怕被粉絲攻擊為“倒貼”。
范薇喜歡節(jié)目組的采訪，即使凌晨也會化妝，精神抖擻地參加?！叭绻蝗ゲ稍L，你就沒有鏡頭。你去采訪，還有50%（幾率）播出的，我愿意搏一下?！?/p>
“正兒八經當成一個工作的話，這個行業(yè)是最考驗運氣的。”范薇說，“菊姐今天抓住了機會，明天我也可以?！?/p>
2“百萬”粉絲
一些粉絲去現(xiàn)場觀看公演后傳回消息：王菊指著別家的應援手幅和燈牌，對粉絲說，我也想要這個。溫潔為她心酸，當時剛有了最早的粉絲群，于是大家一起制作了應援物。
溫潔同濟大學碩士畢業(yè)，從沒追過星，和王菊畢業(yè)后聯(lián)絡不多，得知她參加節(jié)目，才關注起來，不忿“這么多人去抨擊她的外貌”。王菊的粉絲后援會正式成立后，溫潔成為后援會會長。
后援會美工組負責人之一的濤濤，加入粉絲群時只有88個人，當時粉絲還沒有明確分工。他追過不少日系偶像，發(fā)現(xiàn)其他人多是專業(yè)練習生，已有粉絲和應援基礎，“但王菊是業(yè)余的，既然別人都有，王菊也要有。”濤濤開始幫王菊制作圖片，在此之前他只會用一點photoshop，做過網(wǎng)購商品描述圖。
早期粉絲群的二十多位活躍者，常在群里討論新奇的應援方式，比如用微信漂流瓶向陌生人拉票，發(fā)表情包、“菊話寶典”（這菊穩(wěn)了、菊高臨下、菊勢大好）、打油詩?！啊痢浅杀竞艿偷囊环N可以給你帶來有趣的東西，但是傳播方式又很厲害?！睗凉f。
美工組成員有多位美院學生和設計師。濤濤是業(yè)余的，但點子新，產出多，他制作的一張歐美風王菊圖片流傳最廣，他發(fā)現(xiàn)淘寶上那張圖已有27頁未授權周邊產品。有人笑稱王菊背后有年薪百萬的美工，他索性把微博名改為“王菊的百萬美工”。
打油詩由文案組創(chuàng)作，“你不投，我不投，菊姐何時能出頭”之類的句子風靡一時。當王菊被罵或嘲笑，文案組制定了一套道歉文案：“罵完投一票，身體好得呱呱叫”“喜歡誰都無所謂，菊粉給您捶捶背”……文案組藍迪告訴南方周末記者，“我們分析了菊姐為什么會受到大家喜愛，一些人以嘲笑的心態(tài)在支持菊姐?！?/p>
他們發(fā)明了“菊內人”與“菊外人”兩個詞，把所有不知道王菊或這檔節(jié)目的人納入了“菊外人”范疇。媒體品牌從業(yè)者小添認為這種“菊文化”好笑、有味，“很多剪輯、話術的維護是很吸粉的，雖然大家都在嘲笑，但是嘲笑之中就感覺到，哇，菊姐這個人很牛逼?！?/p>
王菊在節(jié)目中的表現(xiàn)與此相輔相成。關注者51萬的微博博主“老雞燈兒”時常嘲弄王菊，把王菊不甚美觀的表演照制作成表情包，配文“地獄空蕩蕩，王菊在土創(chuàng)”（“土創(chuàng)”為《創(chuàng)造101》戲稱）。在后來的一期節(jié)目中，王菊本人親自演示了這一表情包，公演彩排時自我介紹“我是來自地獄的使者王菊”。不久后“老雞燈兒”轉而支持王菊。
連昕萌是中國科學技術大學新聞傳播碩士，長期觀察“飯圈”（粉絲群體），她認為普通人對“飯圈”多持“比較否定和圍觀的隔岸觀火的態(tài)度”?！坝赏蹙账苌鰜淼倪@種粉絲亞文化跟目前的網(wǎng)絡主流文化，伴著一種惡搞、自黑，這是比較能夠被接受的一種娛樂形式?！?/p>
以“老雞燈兒”為代表的微博博主們發(fā)布了多條微博聲援王菊，在溫潔看來，“可能用了自己一些資源去幫助她推波助瀾”。溫潔經人提醒，后援會應該集資或聯(lián)系英模公司，為王菊購買熱搜、保持熱度，可在財力上仍無能為力。esee英?？偛绵嵰僭诮邮苊襟w采訪時直言：“公司想炒作，但炒不了那么大。”
在小添印象里，自從王菊“橫空出世”，他的很多公關、品牌、營銷從業(yè)朋友，開始自發(fā)地建起與王菊有關的微信群組，“這群人喜歡做這些新玩法的嘗試，本來就有話題點”。
營銷號和自媒體入場，5月28日起，王菊的微信指數(shù)超過了蔡徐坤、王俊凱、吳亦凡，維持近十日，目前仍在高位?！按蠹乙残枰髁柯铮人凶銐虻牧髁啃?，營銷號會自發(fā)地寫，就好比微博上那些專門黑明星的號，好多就是為了博眼球、流量，自己制造明星話題?！毙√磉@樣解讀。
“我們天然地偏愛這些跟我們或跟主流不一樣的話題，天然對異類更感興趣?！鼻嗄觌娨曆芯繉W者、《廣電時評》執(zhí)行主編何天平說。他認為，從2004年《超級女聲》至今，粉絲對造星工業(yè)的影響已然不小，但進入社交網(wǎng)絡后，個體的話語權力加大了?！霸谶@個年代里面二次傳播的那種力度變大了，比如我們發(fā)一個朋友圈，它會影響別人做出一個判斷，話語影響他人的能力比原來更強?！?/p>
溫潔發(fā)現(xiàn)，加入粉絲群的人數(shù)“呈幾何倍增長”?！叭藬?shù)增長得非?？?，一開始我們一兩天才增長一兩百人，后面一天就可以滿一個群（500人）。”
溫潔和后援會成員相信“小火靠捧，大火靠天”。騰訊視頻邀請所有選手的粉絲代表開了一次分享會，溫潔帶去了一個“商務報告”，在PPT上用魚骨圖詳細地解讀了王菊爆紅的全過程，最后總結：“這完全是粉絲的勝利?！?/p>
各家粉絲們給偶像訂送花籃，溫潔突發(fā)奇想：不如送一棵發(fā)財樹?！拔覀冇X得這個很適合菊姐，管別人怎么想。”起初大家內部意見不一，送達后，工作人員原計劃放些時日就和花籃一起處理掉，這棵發(fā)財樹登上了微博熱搜，順理成章保存下來，放置在王菊宿舍門前。
3標準是什么
在第六期節(jié)目中，王菊強調了“精神獨立和經濟獨立”的態(tài)度。第三次瀕臨淘汰時，她對現(xiàn)場觀眾說：“女團的標準是什么？在我這里標準和包袱都已經被我吃掉了，你們手中握著的，是重新定義中國第一女團的權利?！?/p>
她成功獲票留下。在2018年6月9日最新公開的排名中，她躥升至第二位。
“有人問偶像是什么，我表演得很好就是偶像，并不是這樣的。粉絲依賴的這位偶像，能給予粉絲夢想的同感，我認為這才是真正的偶像?！敝晔綍鏏KS亞洲總裁寺田成昇在接受采訪時說。
以性少數(shù)群體為例的亞文化人群將王菊視為精神鼓勵。南京大學新聞傳播學院教授杜駿飛在其公號上解讀，“王菊奇跡般的刷屏，可能會鼓舞更多被排斥在媒體框架、演藝生態(tài)之外的‘普通人’，努力去建立對平凡的自信、彰顯執(zhí)著的個性，以及只被自我所認同的美。”
附著在王菊身上的符號，已不僅是對“女團”標準的重新定義，更擴展到對于明星工業(yè)、社會審美，甚至女性在社會中的接納度等方面的討論?！白鳛橐粋€非粉絲，我去看楊超越、王菊，其實不是從女團的標準去看她們，而是從女性的標準去看——會喜歡、推崇怎樣的女性，這個標準的差異在于大家審美的差異。”何天平認為。 “百萬美工”濤濤覺得大部分人和他一樣，“本來想成為某某人，但是成了另一個人”。可是王菊不同——她真的實現(xiàn)了，“那我們就幫她把夢想推到最高的高度”。 現(xiàn)實中，濤濤被朋友認為衣品差、沒審美。在創(chuàng)作那張最有名的歐美風圖片時，濤濤刻意嘗試了波普元素，模仿安迪·沃霍爾?！拔乙粋€畫畫那么不行、審美也不行的人，做美工給菊姐造成那么大的宣傳，這個很奇妙?！?/p>
同為王菊粉絲的周蕓，已坦然將自己視為“女權主義者”。過去總有人提醒她，不要太強勢、要溫柔，“我不是那種他們想要的女性形象”。她也從不追星，現(xiàn)在在朋友圈號召給王菊點贊，“她代表的是一種可能性，點贊是我的一種姿態(tài)：給更多年輕人，特別是年輕女性一些信心，包容社會更多的可能性?！?/p>
凌高峰成為王菊粉絲后，感嘆“做粉絲真的好累”。每天為不下十個榜單點贊，需要熟悉各種規(guī)則，購買的騰訊視頻會員時長已經累積到明年。
兩種裂變漸漸在王菊粉絲中出現(xiàn)?！耙环N希望后援團學習‘飯圈’規(guī)則，組織粉絲；一種希望后援團不要做拉票，覺得這是一種畸形的‘飯圈’惡臭，發(fā)自內心地喜歡她，為什么要做這種事情，她本身就很獨立、有個性，不受世俗束縛。”溫潔與核心粉絲組成的后援會，時常夾在兩派中間，成為眾矢之的。
大家曾集思妙想，將“陶淵明”作為粉絲名稱，取自“晉陶淵明獨愛菊”。后經圈內人士提點，更名為“小菊豆”，上海話小鬼頭之意。更名意向流傳出去，引起粉絲不滿，“一部分有反叛精神的人就說我們爭當‘粉頭’（粉絲頭目），把‘飯圈’那一套套在菊姐的身上?！睖貪崒δ戏街苣┯浾哒f。
最初不過一兩百人的粉絲群里，“菊文化”創(chuàng)造最甚。當時大家甚至不清楚哪個是與比賽相關的榜單，后來只把主要精力放在總榜和個別不錯的廣告上?！胺劢z的想法不一樣，我喜歡你，我就把最好的給你?！睖貪嵳f。
流量事關商業(yè)價值，很多明星粉絲團有常規(guī)的統(tǒng)計數(shù)據(jù)工作，甚至有專業(yè)數(shù)據(jù)統(tǒng)計師。王菊后援會也成立了數(shù)據(jù)組，但遭到一些粉絲抗議，只好擱置。
溫潔多次被罵，不得不謹言慎行?！啊埲Α幕癁槭裁磿倭⒉坏?？很有效，而且它會形成一定的經濟價值。”溫潔也糾結不已，“他們可能喜歡的就是這種反叛精神，但沒有意識到，所謂的自由其實都是在有限的程度里?！?/p>
你或許覺得王菊的成就無法復制，但她的成功可以打造。
